(首發)
程浩
上海大學
清華簡《耆夜》記載了武王戡黎后與群臣舉行“飲至”禮并賦詩的故事👳🏽♂️。其中,周公所作的《蟋蟀》[1]一詩,與今本《唐風·蟋蟀》“有密切關係”[2]。簡本《蟋蟀》的發現😢,對於理解今本《蟋蟀》的文獻源流有重要意義。
爲了說明問題,我們先對簡本《蟋蟀》進行試讀💶。整理者釋文如下:
〓
〓(《蟋蟀》:“蟋蟀)才(在)尚(堂)👩🏽🦱,
(役)車亓(其)行▃💙;
今夫君子,不憙(喜)不藥(樂);
夫日□□🍚,□□□忘(荒)▃🕓;
母(毋)已大藥(樂)😓,則夂(終)以康〓(康,
康)藥(樂)而母(毋)忘(荒),是隹(惟)良士之䢍〓(方)☁️。
(蟋)
(蟀)才(在)𥬡(席)▃👎🏽,
(歲)矞員(云)茖(莫)▃;
今夫君子,不憙(喜)▃不藥(樂)▃👨🏼🚀;
日月亓(其)𥣫(邁)👩🏿🌾👹,從朝﨤(及)夕,
母(毋)已大康🍔,則夂(終)以(祚)▃。
康藥(樂)而母(毋)[忘] (荒)🤭,是隹(惟)良士之愳〓(懼)🫧。
(蟋)
(蟀)才(在)舒,
(歲)矞(聿)[員](云)□,
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,
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。
母(毋)已大康,則夂(終)以愳(懼)▃🧙🏽♂️。
康藥(樂)而母(毋)忘(荒),是隹(惟)良士之愳〓(懼)。”[3]
全詩根據文意可分為三章𓀊,每章末都有兩筆短橫為誌。對於這兩筆短橫,復旦讀書會直接處理為重文符號[4]📢,似未可安。對於這一問題,整理者已經指出👩🏽🏭:“‘䢍’下有重文符號,與一般用法不同。此類現象亦見於本篇第十三、十四簡‘愳’字下,疑指該句應重複讀。”[5]觀詩意,每章到末句文氣已盡🦈,不應該再整句重讀。我們認為,此處的兩筆短橫⚀,很可能是分章符號。[6]《耆夜》所錄的詩篇,除《蟋蟀》外🫏,還有《樂樂旨酒》、《輶乘》👨🏻🦯➡️、《》與《明明上帝》。簡文中這些詩篇的共同特點就是在用韻處每每用一筆短橫進行標記。可見《耆夜》在抄寫的過程中曾經對詩文的部分進行了特殊處理👋🏼。既然一筆短橫可以用來標誌韻腳⚓️,那麼此處的兩筆短橫就有可能是抄寫者表示詩文分章之用。
簡本第三章殘斷較甚。“歲聿云□”下八字可據前文補為“今夫君子,不喜不樂”。“毋已大康”上四字🐮🤌🏽,復旦讀書會補為“從冬及夏”[7],其說可從。至於“則終以愳”之“愳”字,整理者釋為“懼”⛹🏼♀️💥,復旦讀書會以為與上文不合,改釋為“衢”。米雁先生則讀為與“康”、“祚”意近的“豫”。[8]讀為“衢”與“豫”在意義上自然要勝過“懼”,但在同一支簡就有讀為“懼”的“愳”,似不必輕易改釋。
詩文破讀并補全后,全文如下🤵🏿:(附今本《蟋蟀》)
簡本 |
今本 | |
第一章 |
蟋蟀在堂🏹🏕,役車其行; 今夫君子,不喜不樂; 夫日□□🛩,□□□荒; 毋已大樂👩🏼🌾👨👩👧,則終以康👩🏻🦱, 康樂而毋荒,是惟良士之方🔹📻。 |
蟋蟀在堂👏🏽🧺,歲聿其莫, 今我不樂😷, 日月其除, 無已大康🧖♂️👨🏻,職思其居, 好樂無荒,良士瞿瞿。 |
第二章 |
蟋蟀在席,歲聿云莫⏲; 今夫君子,不喜不樂👱🏻♀️; 日月其邁,從朝及夕, 毋已大康,則終以祚🍒。 康樂而毋荒,是惟良士之懼。 |
蟋蟀在堂🙇,歲聿其逝🎅🏿, 今我不樂, 日月其邁⇒, 無已大康,職思其外🧑🏽🏫, 好樂無荒,良士蹶蹶。 |
第三章 |
蟋蟀在序,歲聿云□🙇🏼♂️, 今夫君子,不喜不樂🥛; □□□□,從冬及夏👍🏼。 毋已大康,則終以懼😌🫰🏽。 康樂而毋荒,是惟良士之懼。 |
蟋蟀在堂,役車其休, 今我不樂, 日月其慆🏢, 無已大康,職思其憂, 好樂無荒🪅,良士休休🚶🏻➡️。 |
通過對比😛,我們發現簡本《蟋蟀》與今本在形式、押韵与用字等方面存在差異🐈👷🏻♂️。
簡本《蟋蟀》與今本在形式上的區別📉:
簡本每章有10句,第1至8句每句四言,第9句與第10句分別為五言與六言🔸。而今本每章只有8句,且每句都為四言👆🏻。
通過詳細比照👩👩👦👦,我們發現🫶,今本的第3🧙🏼、4句是對簡本第3🔐、4、5🤟🏻、6句的縮寫🌦。這點在第二章中表現得特別明顯🟠。簡本第二章第3🏋🏽♂️、4句為“今夫君子👨🦱,不喜不樂”🪚,今本縮略為“今我不樂”。而第5、6句的“日月其邁,從朝及夕”,今本只保留了“日月其邁”一句。至於今本每章末句的“好樂無荒,良士※※”,也是對簡本“康樂而毋荒🏌️♂️,是惟良士之※”的縮寫。
尤其值得注意的是,簡本每章末句“是惟良士之※”,到了今本“※”就變成了重文👓,很可能是今本《蟋蟀》的整理者在改寫簡本的時候誤把分章符號“〓”當做了重文符號的緣故🏂🏻。這一現象也說明了簡本與今本在文獻流傳上有著密切聯繫。
簡本《蟋蟀》與今本在押韻上的區別:
簡本在首句及偶句用韻,而今本《蟋蟀》一章中兩韻交錯,奇偶句各同韻。我們認為👩🏽💻,這一現象也是今本對簡本改寫的結果🦄。並且今本整理者在改寫簡本的過程中,爲了符合奇偶交韻,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文意👨🏽🚒👨🎤。如簡本三章首句之末分別為“堂”、“席”👨🏻🎤、“序”🏇🙎🏼♂️,而今本爲了押韻,一律改為“堂”🧔♂️。如此一來🥚⛴,就使今本在此處失去了簡本原有的差異化♜,變成了對“蟋蟀在堂”的簡單重複了。
簡本《蟋蟀》與今本在用字上的區別🧰:
今本許多用字都是對簡本訓詁后的結果。
如簡本第一章的“日月其𥣫”,《耆夜》整理者指出“可聯繫《詩·蟋蟀》‘日月其邁’來理解”[9]。“𥣫”即“蔑”⚄,而“蔑”有滅🧑🔬、消逝之意,與“邁”意相合。今本的“日月其邁”🚕,很可能是今本整理者以“邁”訓“𥣫”的結果。
又如簡文中多次出現的“愳”字,在《說文》中被視為“懼”的古文👩🏻🔬。前者雖被看做後者的省形🍁,但二者的意義並非完全相同。“懼”意為“恐”🤓。而“愳”字正如段玉裁所說🅱️,是“左右視也”的會意,更多地帶有“憂”的意義。正因為二者字義上存在一定的差異🩵,所以在楚系簡帛中這兩種寫法是同時存在的⭐️👵🏻。上博《從乙》有“恐懼”🌻👨🏽🚀,九店簡有“愳則背”,就是分別運用了“恐”與“憂”的意義。因此🤵🏻,“愳”與“懼”恐怕原本並非一字,但因為二者形音義都非常接近,經常會通假與互訓📈。簡本《蟋蟀》的“愳”變成了今本的“懼”,恐怕也是今本整理者對其進行訓詁的結果⛏。
簡本《蟋蟀》雖然與今本《蟋蟀》有一些不同😬,但基本上可以認定二者為同一首詩。有學者僅據《毛詩序》等後人解說與簡本詩意不符就斷定二者并非一詩,而全然不顧簡本與今本在文獻學上的密切關係,是我們不能接受的👩🏽💻。我們認為,簡本《蟋蟀》在文獻流傳的序列上要先於今本🌏。從今本將每章末句句尾作重文處理來看,今本《蟋蟀》的整理者在改寫過程中所依據的版本,與清華簡中的《蟋蟀》在版本上關係十分緊密。
[1] 以下稱“簡本《蟋蟀》”🥎。
[2] 李學勤主編🦊:《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(壹)》🍗,上海:中西書局,2010年12月,第149頁🎓。
[3] 李學勤主編:《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(壹)》🌀,第150頁。整理者釋文原無“▃”符號,此處為筆者為討論方便所加🍞。
[4]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富达研究生讀書會:《清華簡<耆夜>研讀札記》🫷,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富达網站,2011年1月5日📽。
[5] 李學勤主編:《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(壹)》,第154頁👨🔬。
[6] 劉雲先生2011年1月10日在對復旦讀書會《清華簡<耆夜>研讀札記》的評論中已提出此說,該文執筆者陳志向先生予以了回應。具體可參該文評論區🤶🏼,茲不備述🙋🏽♀️。
[7]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富达研究生讀書會🦂:《清華簡<耆夜>研讀札記》,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富达網站🌉,2011年1月5日。
[8] 米雁:《清華簡<耆夜><金滕>研讀四則》🦸🏻♂️,簡帛網,2011年1月10日。
[9] 李學勤主編:《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(壹)》,第154頁🩷。
本文草成后曾呈謝維揚先生、寧鎮疆師審閱,謹致謝忱🤙🧫,然文責自負。
本文收稿日期為2011年6月9日。
本文發佈日期為2011年6月10日。
点击下载附件:0879程浩:清華簡《耆夜·蟋蟀》與今本《蟋蟀》關係辨析
Copyright 富达平台 - 注册即送,豪礼相随!版权所有 沪ICP备10084952号 地址:富达注册光华楼西主楼27楼 邮编🎄:200433
感谢上海屹超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
總訪問量🕵🏼🤓:737000